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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父母子女 二之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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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父母子女 二之二

福晉接受到宋瑩的安慰, 嘆了口氣:“李氏恐怕也沒想到,正是她自己的任性導致了兒子的早夭……但凡她肯少幹涉些,弘昐最多會變成第二個茉雅奇, 總還能順利長大……”

宋瑩探頭說道:“我正想跟你說說茉雅奇。處理完奶母,我就去了太平館, 將弘昐的事告訴給了兩個女孩。要說弘昐生前與愛蘭珠來往不多, 因此愛蘭珠不太傷心, 還勉強說得過去。可是茉雅奇怎麽會是……那種反應?”

福晉聽完宋瑩的描述, 淡定地道:“我之前就隱隱猜測到她會是這樣,”看到宋瑩一臉的驚訝,福晉解釋道:“茉雅奇主動提出要搬到太平館的那天, 我就覺得不大對勁,之後專門叫來了她的奶母詢問原因。奶母與我說, 頭兩年, 茉雅奇還是很希望能與李氏親近的,可是好幾次都被李氏明裏暗裏地拒絕了。小孩子本就敏感, 茉雅奇又格外心細,因為李氏的疏遠,她暗自傷心了好久。奶母心疼她,便將當年李氏懷她時的種種艱難說了出來。奶母原本是想著, 這或許能讓茉雅奇體會到生母的不易,誰知這孩子直接想歪了, 覺得李氏其實是不希望自己出生的——她的存在就是在礙李氏的眼。”

“好在爺對她很是關心,奶母們又照料得當,這才沒讓她變得怨天尤人。”福晉搖搖頭, 說道:“只不過, 她對李氏的心, 也確實是冷了。”

宋瑩聽到此處,不免有些唏噓。

李氏咋咋呼呼地張揚了這麽多年,表面的光鮮亮麗沒有得到多少不說,女兒與她離心,兒子因她夭亡,甚至就連四阿哥待她的心,也比不得當初。

這算是她任性妄為、堅持不與時代“同流”的代價嗎?

烏嬤嬤出現在屏風外,回了一聲:“福晉,二阿哥奶母和保母共計八人,都已經處置了,是否該讓人通知她們的家人,將屍首都領回去?”

福晉有些遲疑,讓烏嬤嬤暫且退下,輕聲喃喃道:“謀害皇嗣……其罪當誅,家人也不可幸免……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,若真的是‘謀害皇嗣’,宗人府和三法司必定會介入,將所有可能與此事相關的人帶走審問,”宋瑩接話道,“楊奶母等人雖已被處死,雲夢齋的其他下人卻都活得好好的,李氏對奶母們下的‘不許守夜’的命令,他們很難不知道。”

福晉雙眼看向虛空:“若他們被審問時,受不住刑罰,將此事說了出來……李氏固然可以因為有孕逃過一劫,但爺‘治家不嚴’的罪名,可就擺脫不掉了……”

“你應該不知道,”福晉看著宋瑩,“因皇長孫突然夭亡的事,皇上在乾清宮將太子好一頓訓斥……雖然嘴上不說,但皇上其實很關心這些還未長大的小孩子們。無論男孩女孩,每年給他們的壓歲錢、生辰禮,都是沒缺過的。”

“我審問楊奶母的時候,身邊只留了朱砂和喜樂,”宋瑩迎向福晉的目光,“雲夢齋的下人們或許知道李氏下過的命令,但她們應該猜不到楊奶母等人的惡意打算。弘昐的真正‘死因’,也不是不能瞞下來。”

福晉探尋地問道:“你難道是想……連爺也不告訴?”

“福晉覺得,爺如果知道了,還能對李氏有好臉色嗎?”

那必然是不能的。

“你一直不喜歡李氏,雖從不曾對她落井下石,但我也確實沒想到,你居然會想著拉她一把,”福晉彎了眉眼。

“我倒也不是為了她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,”宋瑩閃躲著福晉略帶揶揄的眼神,“說得直白些,在這件事上,咱倆其實都是‘外人’。爺的喪子之痛,唯有李氏能夠全然體會,兩人抱團安慰,等李氏再生個孩子,這份傷心也就慢慢淡去了。可若在這個時候將真相告訴給爺……爺不能沖著懷孕的李氏發火,那這份痛苦和怒火又能向何處宣洩?”

“爺不是一個愛遷怒的人,這般到了最後,他也只能將一切都憋在心裏了……”福晉嘆了口氣,眼神變得淩厲:“那幾個心大的奴才,仗著李氏好說話便拿捏了她……只是處死,也太便宜她們了!明面上雖然不能讓三法司給她們治罪,但暗地裏,她們的家人總不能像以前一樣舒坦地過日子……”

福晉叫來烏嬤嬤,低聲在她耳邊吩咐了些什麽。烏嬤嬤驚訝地看了一眼福晉,皺皺眉,沈重地點了點頭離開。

福晉對宋瑩說道:“你一會兒便回去歇著吧,這一早上,也沒怎麽閑著。我瞅你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。”

宋瑩單手撫臉:“昨晚一直在打雷,本也沒怎麽睡好。你這邊可還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事?”

福晉搖頭:“小孩子夭折,也辦不了什麽喪禮。等內務府送來了棺槨,將他收殮好,發送出去也就完事了。我讓人在東黃寺給他點了一盞長明燈,請寺裏的喇嘛給他念幾天的經文,雲夢齋那邊就不掛白了,也省得爺和李氏看見了再傷心。還有下人們也要吃幾天的素,為弘昐祈福……孩子們的奶母倒不必跟著吃素,她們還得餵奶呢。”

如此這般安排,已經很是周到了。

宋瑩見福晉面露疲色,便起身告辭離開。

昨晚沒有睡好,淩晨又折騰了好幾個時辰,她也覺得乏累得很。回長春館的路上,宋瑩懶洋洋地靠在朱砂身上,將全身大部分的重量都交了過去。

朱砂摸了摸宋瑩冰涼的手:“主子剛剛應該將那碗芝麻糊喝完的。”

宋瑩搖搖頭,剛要說自己沒有胃口,就聽到從雲夢齋的方向,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哭嚎。她的腳步頓了一下,又繼續向前。

世事實在無常。

一個白天還能健康跑跳的孩子,半夜就能被急病要了性命。

這樣說起來……皇長孫不也是同樣的情況嗎?臘月二十五日那天還能去花園游玩,隔了兩天卻突然夭折。

即便在後世,突發性死亡也不是什麽罕見事,更何況醫療衛生水平本就低下的古代。

所以姚二姐果然是被姐姐的離世刺激到,這才胡思亂想、陰謀論了吧。

希望四阿哥不會因為弘昐的夭亡,聯想到皇長孫那邊,再怪罪哥哥口無遮攔。

回到長春館,宋瑩先去看了三格格。

三格格的奶母們也許是因為弘昐的突然夭亡,激起了她們對小主子的擔憂愛護,也許是對楊奶母等人的物傷其類,本該輪班值守的她們,現在全都擠在了屋子裏,眼不錯地盯著躺在炕上,咬自己腳丫的三格格。

宋瑩走進西廂的時候,她們全都站起了身,邊蹲福邊勸宋瑩“節哀”,滿目的畏懼中,混雜著一絲偽裝出來的悲痛。

宋瑩擺手叫起,走到炕邊坐下,從三格格口中輕輕拽出她的小腳丫,拿手帕擦幹凈上面的口水。三格格沖她咧嘴笑,粉紅的牙床上已經有白色的乳牙開始冒頭。

宋瑩忍住用手去摸小牙的沖動,問姚奶母:“今兒早上……爺可來過了?”

姚奶母上前回道:“貝勒爺是寅正前後過來的,三格格那時還在睡覺。貝勒爺只守著三格格看了一會兒,然後便走了。”

宋瑩點頭,又給三格格擦了擦口水,吩咐奶母們照看好三格格,就起身離開西廂,讓喜樂將保母們叫進堂屋。

弘昐的事給了她很大的警醒。

李氏的“過度作為”以及奶母的“不作為”,固然是導致弘昐夭亡的原因,但弘昐那幾個對奶母“謀害皇嗣”行為視而不見的保母,也是導致弘昐夭亡的推手。

保母引導、監督的對象,除了孩子,還包括奶母。保母與奶母之間,雖然不存在明確的上下級關系,但也決不能是立場一致的同一個陣營。

因著三格格還太小,保母們還不怎麽能“派上用場”,宋瑩之前對她們也沒有太過關註。如今看來,實在是很大的疏忽。

宋瑩端坐在堂屋上首,看著下面跪成一排的四個保母,輕聲說道:“包衣奴才若是伺候不好主子,大多是被退回內務府,再換好的來。便是她們伺候的小主子們夭折了,也很少會讓包衣們跟著殉了的。二阿哥的奶保卻都被處死了,你們可知為何?”

保母們無人敢答。

“因為那幾個保母和奶母沆瀣一氣。她們沒能盡到監管之責,慣得奶母們越發地懶散,連主子都伺候不好了。”

一個保母微微擡頭,大膽地回道:“奴才等從不曾玩忽職守,姚奶母等人平日裏若是有哪裏不當的,奴才們也都及時指正了,請側福晉盡管放心。”

宋瑩看了她一眼,沒有接話,而是說道:“三格格是女孩,將來自有她的前程,之所以挑你們這幾個身家清凈的包衣做保母,便是為了日後能做她的陪嫁。雖說奶母一般也要跟著陪送,但姚奶母的家世你們也清楚,‘包衣奶母’姚家就沒這個先例,當初若不是因為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,她也進不得府伺候三格格。”

她繼續說道:“對奶母們的要求,只有身體康健、無疾無病便可,眼光學識、禮儀規矩、是否能承擔教養之責等反而不太重要,但對保母的要求則不然。三格格現在與你們親近得少,只是身體需求使然,她早晚會長大,你們對她的重要性也早晚會蓋過奶母。”

宋瑩見保母們都露出了沈思的神色,便擺手讓她們退下。

她的話,是為了讓三格格的保母在現階段就充分意識到,她們的人生早已與三格格綁定在一起了。這能讓她們產生“即使只是為了自己,也得伺候好三格格”的動因。

而現階段的保母們,因為“近不得”三格格的身,便只有通過更加嚴格的監控奶母,才能達到“忠心伺候”的目的。

保母們被宋瑩“訓導”的事,奶母們不用多久就能知道。在這種前提下,奶母們會將保母們越發嚴格的管束,視為是側福晉的命令。有宋瑩在保母身後做支撐,奶母便不敢產生與保母直接對抗的想法,而是會更加殷勤地伺候好三格格,爭取成為她最“貼心”的奶母,從而避免自己被取代。

保母想要上位,奶母不甘退位,雙方用“忠心”去爭奪主子的“貼身伺候權”。這種良性競爭,可以保證三格格順利、安全地長大。

而當她成長到一定程度,身邊的奴才誰去誰留,就可以交由她自己決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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